如果身體是一個迷你社會,細胞是各司其職的市民,過著辛勤工作的每一天,有時候甚至得豁出性命,對抗外來的疾病或意外傷害……
2018年夏季,《工作細胞》以容易迷路的迷糊宅配員紅血球為主角,描寫她在四處輸送氧氣的工作路線上,與白血球、血小板等許多細胞邂逅並遭遇各種突發事件的日常動畫,第一集在日本播映兩週之內,閱覽數就突破百萬,藍光光碟/DVD的銷售排行更奪下夏季動畫第一名。漫畫原著由日本漫畫家清水茜於2015年開始創作,儘管擬人創作在日本已不稀奇,但超越傳統教育漫畫的表現手法,日常與戰鬥交錯、描繪角色間的關係與羈絆,同時能正確傳達醫學知識的《工作細胞》,依然吹起旋風。
救救考生,細胞萌起來!
《工作細胞》描述紅血球及周邊的細胞們在人體之中工作的日常,每一集都設計感冒、過敏、跌倒受傷、中暑、甚至大量失血等突發狀況,透過角色們的工作過程,帶出人體面對各種病症與意外傷害的機制,清晰易懂又不失閱讀樂趣,教育科普意義濃厚。
其實,最初清水茜動念繪製這部漫畫,是由於當時正在讀生物應考的妹妹向她抱怨:要是能將細胞擬人化,將功能和作用編成故事,一定有助於記憶與理解,於是,不具備醫學背景,相關知識僅有課本程度的清水茜開始四處蒐集資料,《工作細胞》於焉誕生。
起初,清水茜的目標是畫一篇單回完結的漫畫,當時她正就讀漫畫專門學校,還不知畢業作品該畫什麼,便繪製了短篇漫畫〈細胞的故事〉,獲得2014年「少年天狼星新人獎」大獎,並於隔年在《月刊少年天狼星》開始連載,2016年《工作細胞》更奪下「這本漫畫好厲害」少年漫畫部門第7名,至今在日本累積銷售已經突破150萬冊。
細胞種類繁多,人體遇到的疑難雜症更是複雜,究竟該如何挑選知識,並加以轉化呢?清水茜說,在構思劇情前,自己通常會先查詢各種病症,以及遇到意外傷害時細胞如何對應等資料,總會有驚奇的新發現,再把讓自己感到意外的部分轉換為故事。比如起初,最令清水茜驚訝的是:「白血球(嗜中性球,以下簡稱白血球)竟會在組織間遊走!」
當時她完全不具備相關知識,在向小學生介紹血球功能的工具書裡讀到「白血球會穿透血管壁移動到血管外」後,因為太震驚而難以置信,查了許多文獻才終於接受這個事實,因此,在《工作細胞》的劇情中,也時常出現白血球從天而降,自由穿梭於血管與組織間的場景。
《工作細胞》中時常出現白血球在組織間遊走、從天而降的畫面。
©Akana Shimizu/KODANSHA/東立出版社提供
打造人體小世界的工作日常
除了深入淺出、兼具教育意義的劇情之外,充滿魅力的細胞擬人角色群也是《工作細胞》大受歡迎的原因之一,無論是充滿活力的天然呆紅血球、總是帥氣冷酷地和細菌戰鬥的白血球、嬌小可愛的血小板,在外型上都極具辨識度,讓讀者能夠很快聯想到細胞本身。
清水茜也分享設計角色時的構想:舉例來說,因為細胞們常處在工作當中,因此讓角色們都穿著工作服裝。而帽子像是專職人員的制服配件,造型又帥氣,所以讓許多角色都戴著帽子,待在「家裡」工作的一般細胞外型就較為平凡不起眼。至於性質類似的細胞如樹狀細胞或巨噬細胞,清水茜在作畫時,也會盡量把這些細胞們的長相畫得相近一點,希望在擬人化的同時,也傳遞真實的資訊。
為呈現各司其職的專業感,許多角色都以戴帽子的形象登場。
©Akana Shimizu/KODANSHA/東立出版社提供
除了將細胞擬人化,賦予角色各自獨特的魅力,細胞工作的環境,也都經過清水茜的精心設計,將人體器官塑造成五臟俱全的人類小社會。例如紅血球、白血球在骨髓中成熟、而T細胞則在胸腺長成,於是骨髓與胸腺在漫畫中便轉化為培育細胞們的學校、一般細胞居住在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的集合住宅裡,防止血液逆流的靜脈瓣膜則化為車站票閘般的通道。
清水茜回憶:小時候用動物玩偶在立體的模型場景裡扮家家酒時,也會將自己代入住在模型空間裡的動物來玩耍,但是當作為家家酒道具的玩具太明顯屬於「人類用品」而不屬於動物時,就會瞬間降低代入感,失去興趣。因此,反過來在細胞擬人化的世界裡,清水茜也仔細地將血管、臟器等環境全部轉化為人類日常生活的環境及用品,希望讀者能產生更直接的情感與共鳴。
隨著細胞的擬人化,人體器官環境也變化為彷彿人類社會般的場景。
©Akane Shimizu / KODANSHA, Aniplex, davidproduction
教育科普VS角色劇情?
《工作細胞》故事採單元劇形式,大多以人體遭遇的疾病、創傷為主軸,帶有介紹細胞與器官功能,具教育科普性質;另外也有部分章節主要描寫角色互動,例如紅血球還是幼年時期的紅血球母細胞時,與當時還是骨髓細胞的白血球在骨髓學校對抗綠膿桿菌的回憶、殺手T細胞與輔助T細胞在胸腺學校的過去等,讓角色們不僅具有人類外觀,也激發豐富人味,加深讀者對角色的共鳴,描繪角色之間關係的同時,也以情感訴求的方式,令細胞性質與功能更深入人心。
但在這當中,如何調配教育章節與角色劇情的比例呢?清水茜起初也難以抉擇,最近則傾向優先處理核心劇情,因為自己會顧慮到「角色本身畢竟是細胞」,如果劇情發展時太強調角色互動,在創作上難免產生干擾;加上《工作細胞》引起關注的重點是細胞擬人的轉化,因此清水茜繪製時也會格外注意,不過度發展角色本身與他們之間的互動劇情,依舊以細胞們日常工作時遇到的大小事件為故事主軸。
可愛又迷人的反派
相對於辛勤工作、各司其職的細胞們,《工作細胞》中也有為數不少的細菌,扮演被白血球打敗的反派角色,有些外表不那麼像人類,更接近反派形象的怪物造型。然而,談到自己最喜歡的角色,清水茜也表示自己最喜歡的大多是細菌,無論在侵略作戰中老是功虧一簣的肺炎鏈球菌、仙人掌桿菌的個性、外表華麗、在故事中卻不甚起眼的化膿性鏈球菌,她都相當喜愛。
和規律工作的細胞們不一樣,細菌們隨心所欲,盡情使壞,登場目的是為了被打敗退場,對清水茜來說反而能夠毫無壓力地繪製,因為很享受畫細菌時的悠閒從容,更無法討厭這些反派角色。有些篇章中,細菌們也會善用細菌的特性來擬定作戰策略,但是最終都會被擊退,「我覺得,細菌們其實還蠻令人同情的。」
以反派形象登場,卻不討人厭的細菌們是清水茜特別喜歡的一群角色。
©Akane Shimizu / KODANSHA, Aniplex, davidproduction
自我中心的癌細胞
除了形形色色的細菌們,另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反派──癌細胞,登場的篇章是劇情高潮之一。以普通細胞的身分誕生,卻因分裂錯誤而必須被追殺抹除,癌細胞的身世也相當引人深思。清水茜認為癌細胞的故事很難處理,創作時也相當小心,希望避免使人感到不愉快或受傷。
因分裂錯誤而被追殺的癌細胞篇章,曾被學者盛讚傳達相當正確的知識。
©Akana Shimizu/KODANSHA/東立出版社提供
癌細胞的性格自我中心,毫不在意周遭被破壞的細胞組織,因此,以癌細胞的立場而言,自己並沒有做任何壞事。清水茜根據自己的理解,在故事中呈現癌細胞擬人化後應該具有的性格;在癌細胞登場的劇情中,也試圖表達癌細胞為了自我滿足而破壞周圍一切,令人恐懼的一面。但清水茜也說,如果這種特質是與生俱來的,其實也有些讓人難過。
在與癌細胞的苦戰中,NK細胞捉弄T細胞後,仰頭大笑而讓自己活性化,進而順利殺死癌細胞,這也是清水茜最想透過癌細胞的故事傳達的訊息:「多笑會讓NK細胞活性化,所以,盡情地笑吧。」
藉著NK細胞活化擊退癌細胞的故事,能帶給讀者「多笑有助於健康」的訊息。
©Akana Shimizu/KODANSHA/東立出版社提供
用「萌」寓教於樂
《工作細胞》獲得高人氣,在科普教育上也引起極大迴響。在美國的日籍癌症學者大須賀覺看完癌細胞的故事後,於推特上盛讚《工作細胞》傳遞的知識十分正確,適合用來與患者溝通。動畫播畢後,動畫官網也公開包含細胞、細菌、花粉與寄生蟲等共32張角色圖片素材,無償提供教育機關、醫療機構下載,並說明只要非商業用途,不違反公共秩序,即可自行使用於說明、教學。
此外,講談社也陸續推出《工作細菌》、《不工作細胞》與《工作細胞BLACK》等衍生作品,邀請不同漫畫家執筆,由清水茜擔任監修。清水茜表示,自己監修工作的主要內容,是確認細胞們的制服等設計是否一致,除此之外,幾乎都任各作品的漫畫家自由發揮,透過不同的側重與視點,展現各種身體世界內,細胞與細菌們各自的故事。
作品開始連載後,清水茜收到大量讀者迴響,不僅有小朋友來信用鉛筆繪製《工作細胞》裡的角色,也有讀者特別送上手工製作的配角白血球4989號鑰匙圈。白血球4989號是男主角白血球1146號的同事,登場次數不多,讓清水茜發現不起眼的配角也有讀者注意並喜愛,格外開心。
妹妹的一句話,發展成「夏季動畫霸權」並持續延燒,工作細胞吸引讀者的不僅是正確易懂的醫學知識,擬人化角色乃至於人體世界觀的轉換,也是幫助吸收、引起興趣的關鍵。「原來我體內也有這麼萌的血小板」、「看完《工作細胞》,不禁想調整生活習慣,讓細胞們在健康的環境裡工作」。與細胞們同理共情之餘,作為「宿主」的讀者們,也燃起注重身體健康,和細胞一起努力面對生活中大小挑戰的動力,或許,這也正是將小小的細胞擬人化之後,最意想不到的收穫之一。
可愛的血小板讓許多讀者立志好好愛護身體健康。
©Akane Shimizu / KODANSHA, Aniplex, davidproduction
受訪者/清水茜
日本東京出身的漫畫家,以〈細胞的故事〉獲得第27屆「少年天狼星新人獎」大獎,此後開始《工作細胞》連載,單行本1-5卷販售中。
採訪協力/吳塵罡
「総合マンガ誌キッチュ」責任編集、フリーの編集、出版企画。嵯峨美術大学専任講師。
本文原刊載於2019年2月12日出版之《CCC創作集11號:擬人勢力來襲》。
擬人勢力來襲 專題
✔ 人體裡的小社會:《工作細胞》清水茜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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