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漫畫家像她,百無禁忌,挑戰道德尺度。她的BL作品跳脫框架籓籬,從校園純愛到暗黑病態,既清純又性感,既正向又頹廢,揉合極端的風格,題材跨度極大,中村明日美子,她每一次的新作都令讀者心動期待,又完美地超越讀者想像。
BL文藝復興
從 1990 年代起,日本BL漫畫開始脫離少女漫畫,成為獨立文類,隨即普及化、商業化,約莫十年間,大量BL雜誌創刊與休刊,出版社也紛紛建立BL專門書系。90年代後半,隨著BL類別確立,讀者群驗明正身後,作為一商業的獨立文類,為鎖定內容類型、市場取向,以及回應讀者期待,迅速興盛的BL也不免走向公式化的命運。
BL出身的漫畫家吉永史曾在受訪時指出:在那個年代,編輯部會明確要求作者必須畫出好結局,BL故事開始出現固定模式。此時中村明日美子崛起,她的作品獨樹一格卻大受歡迎,在這樣的背景下,別具意義。
2003年,中村開始在《MANGA EROTICS F》上連載《J的故事》,講述一名性別認同為女性的美國男孩「J」的成長故事,議題深刻,作風大膽,也有極具爭議性的性愛描繪,該作品在當時勇闖性別議題邊疆,雖不能在正統BL漫畫雜誌上連載,但也在業界激起不小漣漪,吸引許多讀者注意。在那之後,不同出版社陸續向她邀稿,她的作品類型也越來越多元。
《J的故事》的新版封面,三集封面放在一起可形成一幅連環畫。 / 東立出版社提供
《薔薇色的臉頰》為《J的故事》的前傳,講述保羅和摩根少年時代的故事。 / 東立出版社提供
「少即是多」的風格
中村明日美子畫風獨特,人物表情體態掌握宛若精緻的藝術品,在有限的畫格中表現出非比尋常的戲劇張力,究竟她的風格是如何養成的?
她表示,自己在出道前受到多田由美和吉野朔實兩位前輩的影響。在作畫技巧上,「兩位老師的線條都很純粹美麗。」而多田在取鏡時常常將鏡頭放在人物上方或下方,一般來說這樣的構圖很難畫,多田卻可以將這些人體的仰角、俯角都畫得很美,讓她相當驚訝。另外,多田畫面上的狀聲詞很少,總是盡可能以最少的對白展開故事,她也學習了這種簡潔的作法。
在說故事的技巧上,她學習吉野朔實「不用簡單易懂」的概念。她認為,漫畫最重要的不是簡單易懂,而是有趣。事實上,吉野的漫畫也有費解之處,但無損其有趣度。中村明日美子也追加強調:「當然也沒有到『不用懂』這麼極端的程度,而是從『要把故事說得淺顯易懂』的壓力中解放出來。」
相對於此,中村會在技術層面上有意識地進行不同嘗試。例如:描繪情色場面時她原本不大會添加狀聲詞,但在《香味的繼承》中就刻意使用較多狀聲詞,她認為:「若以情色的標準來看,『狀聲詞很色情』這一點還是有它的道理在的,所以我就嘗試了平常不會採用的畫法。」
《香味的繼承》上、下集臺版封面。 / 東立出版社提供
不能事先決定好
中村明日美子的作品時常挑戰道德與既定認知,令人好奇她平常和編輯部討論的過程。
意外的是,中村表示,基本上她幾乎不和責編討論劇情。「要是在作畫之前就決定好各項事情,進入作畫階段後,故事也會失去氣勢和柔軟性。」所以直到作畫前,她都不大先想定要畫的內容,通常也就沒有材料可以和編輯討論,「而且,也有人說『責編是頭一名讀者』,我也有想劈頭就用分鏡去嚇嚇對方的心思。」
不過編輯部有時依然會提出意見,例如《同級生》系列中的原老師在最初的分鏡階段設定為女性,編輯部看完分鏡草稿後,要求把該角色改成男性,中村加以採納。也因為許多讀者反應「請給原老師幸福」,最後才催生了以原老師為主角的故事《空與原》。
《空與原》是《同級生》人氣配角原老師與學生空乃的故事。 / 尖端出版提供
©Asumiko Nakamura/AKANESHINSHA,Tokyo.
描寫《同級生》、《空與原》相關角色們後續發展的短篇作品集。 / 尖端出版提供
註:O.B. 為old boy的簡稱,在日語中為「校友」之意。
中村明日美子的暗黑系BL作品《Double Mints》也被改編為真人電影,讀者們可以在臺灣的影音串流平台上觀賞到。 / 尖端出版提供
BL載不載道?
中村代表作《同級生》系列在2018年展開新章連載〈blanc〉,在季刊《OPERA》上,兩個角色草壁和佐条以全白西裝登上封面,點出新章中將會碰觸到的主題--同性婚姻。故事中佐条的臺詞也讓讀者得知東京世田谷區正實行同性伴侶制度。這些安排是否是為了讓看似夢幻的BL更貼近現實呢?
中村說,創作角色是同性戀的漫畫時,無可避免會碰觸到LGBT所面臨的現代社會問題。因為系列一長,角色會成長,角色出社會後更是如此。再者,她的朋友中各種性向都有,自然而然會以「同性婚姻」為焦點。「結婚」確實不是人生的「終點」,倒不如說,這次是剛好以「結婚」作為故事主題。「所以,我想做的是:在這個對結婚制度的存在意義充滿質疑的近代社會,重新思考對於身為同性情侶的他們來說,與『結婚』相關的各種議題。」
但中村並非為了向讀者傳遞訊息才創作漫畫。她再次強調:「因為漫畫是一種娛樂,不管什麼形態,『有趣』是最重要的。如果以主題為優先,卻減損了內容的有趣度,就本末倒置了。誠實作畫、真摯面對之下畫出的作品,若能讓讀者得到安慰、受到鼓勵、從中獲得學習,進而改變想法,我會非常榮幸。」
即使不如她所預期的為人接受,也沒關係,因為每個人對故事有各自不同的解讀。當然,這也並不表示她要把解讀的工作全丟給讀者。大前提是要將以自己的方式思考後得出的答案,在故事中表現出來,「我認為,以繪畫為職業的漫畫家,需要具備這樣的心態。」
OPERA vol.67封面。
©Asumiko Nakamura/AKANESHINSHA,Tokyo.
隨著故事發展,角色的關係也跟著成長。主動的草壁似乎常是跨出第一步的人。
©Asumiko Nakamura/AKANESHINSHA,Tokyo.
《卒業生》為《同級生》的續集,講述草壁與佐条高三畢業前的故事。 / 尖端出版提供
高人氣的《同級生》也推出了動畫版電影。 / 天馬行空提供
我所描繪的多樣性向,
與其說是為了身為當事者的他們,
不如說是為了「不想定義屬於哪種型態」的自己。
BL現在進行式
近年來BL市場兩情相悅、長相廝守的結局不再獨大,選擇更多樣,碰觸同志相關議題的作品日多,與LGBT主題的界線亦漸模糊,作為一項力量強大的娛樂,正不斷進化。但總有些創作者永不滿足,永不停下腳步,走在最前線的中村明日美子,不能被框限,無法被定義。「我不想失去雜草般厚臉皮、頑強、堅韌的特性」她最後說。大膽、自由又誠摯的創作之心,將繼續開闢無人踏足的閱讀邊疆。
QA時間!
Q:是否有其他喜歡的BL影視作品呢?
中村:我沒看過BL漫畫改編的電影,但若說到同志議題相關電影,我喜歡陶德.海恩斯(Todd Haynes)導演的《絲絨金礦》(Velvet Goldmine),和風間志織導演的《冬之河童》。
臺灣出版漫畫作品
日文原名 | 臺灣譯名 | 臺灣出版 | 冊數 |
鶏肉倶楽部 | 雞肉俱樂部 | 東立 2002 | 1 |
コペルニクスの呼吸 | 哥白尼的呼吸 | 東立 2002 | 2 |
Jの総て | J的故事 | 東立 2004 | 3 |
ばら色の頬のころ | 薔薇色的臉頰 : when I was thirteen | 東立 2007 | 1 |
同級生 | 同級生 | 尖端 2008 | 1 |
ダブルミンツ | Double Mints | 尖端 2009 | 1 |
卒業生(冬) | 卒業生(冬) | 尖端 2010 | 1 |
卒業生(春) | 卒業生(春) | 尖端 2010 | 1 |
あなたのためならどこまでも | 為了你我可赴天涯海角 | 尖端 2010 | 1 |
呼出し一 | 呼出之一 | 東立 2010 | 1 |
ウツボラ | 雙面少女 | 瑪朵 2010 | 2 |
鉄道少女漫画 | 鐵道少女漫畫 | 長鴻 2011 | 1 |
空と原 | 空與原 | 尖端 2012 | 1 |
奈落何処絵巻 ~ あなたのためならどこまでも 平安調スペシャル ~ |
奈落何處繪卷 : 為了你我可到天涯海角平安調 | 尖端 2013 | 1 |
O.B. | O.B. | 尖端 2014 | 2 |
先生のおとりよせ(榎田ユウリ/合著) | 網購美食宅幸福(與榎田尤利合著) | 尖端 2014 | 1 |
おはよう楽園くん(仮) | 早安,樂園君(暫定) | 東立 2015 | 1 |
薫りの継承 | 香味的繼承 | 東立 2015 | 2 |
あの日、制服で | 穿著制服的那一天 | 東立 2015 | 1 |
受訪者/中村明日美子
1979年1月5日生於日本神奈川縣。2000年於《MANGA F》雜誌出道。畫風簡潔纖麗,擅長描寫各種人性情感。作品類型廣泛,BL、GL、少女漫畫均有作品,代表作《同級生》曾在2009年被日本BL權威雜誌《這本BL不得了!》(このBLがやばい!)選為該年度第一名,在臺灣也擁有極高知名度,是當代的代表性漫畫家。
採訪協力/吳塵罡
「総合マンガ誌キッチュ」責任編集、フリーの編集、出版企画。嵯峨美術大学専任講師。
本文原刊載於2019年3月27日出版之《CCC創作集12號:BL最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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