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包含《神通小偵探-艾薛爾飯店》、《狩野俊介事件簿-白亞館事件》、《不可知論偵探-捨身羅漢》的詭計、畫面之敘述,若介意透露劇情,請斟酌閱讀。
推理作品在具有故事性的創作品中是一種亞分類,相較其他故事性作品,更注重劇情本身的邏輯,還有解決謎團的合理性。推理作品的主軸,往往是作者在故事中埋下線索,而主角藉由這些線索做出精彩且合理的推論,解開謎團詭計,讓讀者拍案叫絕。
從19世紀中期,世界上公認的第一篇推理小說〈莫爾格街凶殺案〉出世,19世紀末期,柯南道爾爵士撰寫的《福爾摩斯探案》讓推理小說大鳴大放,後來的黃金時期讓推理小說流傳到不同的國家,衍生不同類型的流派,更隨著科技的進步和文藝與出版的興盛,融入各種表現載體,便有了我們目前看到的各色推理作品。
推理作品發展至今日,除了最初的推理小說外,也發展出漫畫、遊戲、影劇等不同載體的形式,本篇文章將舉幾部推理漫畫為例,討論漫畫作為推理作品的載體,能呈現的優勢及特殊之處。
空間與視覺上的呈現:《神通小偵探》
漫畫相較文字的優勢,便是畫面的呈現。推理小說中,許多場景與資訊以文字難以解釋,卻與劇情及詭計具有非常密切的關聯。例如在古典時期常見的密室或是機關,以及房間與地形的配置圖。如果單純使用文字來描述,往往需要較長篇幅解釋,甚至不少推理小說還會直接放上圖片來輔助說明,但這樣的作法仍然與讀者的理解有所落差,容易造成閱讀中斷的感受。
然而,以漫畫來呈現的話,只需要兩三格畫面便能清楚解釋。在推理漫畫《神通小偵探》名為「艾薛爾飯店」的案件中,提及一個20年前的命案,某位畫家因為住宅位置特別,與想要引用其住處水源的飯店老闆起了衝突,被控告刺傷飯店老闆而導致家破人亡,住宅的土地也落入老闆手中。而當時決定性的證據便是一張畫家拿著調色刀對著老闆的照片。
這當然是飯店老闆的陰謀,而主角便是由建築物的特色找出證詞不合理的部分。此案件採用荷蘭版畫家艾雪擅長的視覺錯覺,所塑造出來的繪畫作為詭計的核心,揭露為何明明位於建築物塔頂的畫家,會被有心人拍下誤導案情的證據照片。
《神通小偵探》中以建築物的錯視形成案件詭計。內頁提供、翻拍:大酸梅。
艾雪的畫作雖然在平面上看似不可能存在,然而在三次元的世界中,可以因為「限定於某個角度觀看」而有存在的可能性,此案便是藉著平面與立體的轉換去執行的手法,令讀者驚訝於視覺的偏差而形成的詭計。
與空間相關的詭計中,推理小說需要藉由大量文字描述空間本身與角色之間的位置,以及詭計執行的方式與線索鋪陳,推理漫畫卻能用最少的篇幅直接以視覺呈現,讓讀者更容易理解。
畫面容易隱藏資訊:《少年偵探狩野俊介》
文字閱讀與漫畫較大的差異在於,小說由文字組成,必然得逐字閱讀,進而了解情境,增加隱藏謎題的困難度,然而以畫面來呈現謎題詭計時,會因為人類的視覺篩選與注意力的轉移,更容易巧妙地掩蓋線索。
以太田忠司的《少年偵探狩野俊介》系列小說改編而成的漫畫〈白亞館事件〉中,案件發生在考古學家佟凱所建造,遠離人煙的私人博物館「白亞館」內,俊介與其養父野上偵探前來協助調查20年前佟凱自殺的真相,卻在這間博物館內發生殺人命案。
謎團的核心並不是案件本身,而是整座白亞館的機關──恐龍標本下是座擁有隱藏空間的轉動升降台。其實在偵探進行推理之前,讀者就可以透過對比命案前後的恐龍標本位置,發現標本已轉動至不同的方向,以此證明白亞館的地板是可以移動的。俊介更藉此理解了命案現場被如此布置的理由與白亞館的特別設置,最終還原了真相,也揭露白亞館背後牽扯多年的悲劇。
〈白亞館事件〉以畫面呈現案發前後,恐龍標本的轉動位置,來暗示機關的存在。內頁提供、翻拍:大酸梅。
這個案件的謎團本身並不算困難,恐龍標本轉動的線索也顯而易見,然而在案件發生當下,讀者的注意力卻容易被當下的氣氛吸引,而忽略最重要的關鍵線索。
漫畫雖然藉由畫面暫時隱藏了案件線索,然而讀者藉由畫面,還是能跟隨主角在第一時間看到現場的情形。如同許多名偵探都曾說過,在場其他人「看了現場卻沒有『看到』真相」,漫畫家可以藉由畫面,隱藏不仔細觀察便無法注意到的線索,比起文字作品,不但減少讀者理解文意時可能造成的誤會與隔閡,畫面也較文字描述更能還原主角調查的第一手資料,讓謎團的呈現更加公平易懂。
畫面呈現出的敘述性詭計:《不可知論偵探》
除了前述的隱藏訊息以外,畫面更容易藉由常見的情境,以先入為主的觀念誤導讀者,甚至可以直接說,在這類作品中,誤導、欺騙讀者往往便是作品設置的關鍵謎團之一。
臺灣推理小說家薛西斯與漫畫家鸚鵡洲於《CCC創作集》所合作的《不可知論偵探》〈捨身羅漢篇〉開頭,描述深夜廢棄的無人陰廟中,出現一具被打扮成「捨身羅漢」的屍體。故事開頭便用科學觀點幫警方解決派出所鬧鬼傳聞的主角海鱗子,因緣際會下協助警方調查這個與民間信仰扯上關係的案件。然而,真正欺騙讀者的並不是案件本身,而是故事中段登場的某個角色,竟然是鬼魂而非人類。
阿泰其實就是四年前死亡的老洪,在漫畫中透過畫面的詭計誤導讀者。©不可知論偵探/鸚鵡洲、薛西斯。
漫畫中海鱗子與此角色的互動,看起來與一般人無異,更有直接伸手觸碰的行為,讓人在畫面的影響下,不自覺地認為此角色便和其他人物一樣,僅是個一般民眾,卻完全忽略他出沒在一群理應是好友的街友之中,與其他人卻沒有任何對話與互動,只能與道士海鱗子交流的疑點。直到故事尾聲,海鱗子才揭穿其真實身分,也點出「捨身羅漢」的意義。
鬼魂阿泰混跡在街友之中,卻不曾與主角海鱗子以外的人互動。©不可知論偵探/鸚鵡洲、薛西斯。
在推理作品中,這種手法稱為敘述性詭計。各種載體皆有適合呈現敘述性詭計的方式,文字作品中,時常可見隱藏敘事者身分、性別的敘述性詭計,而漫畫呈現敘述性詭計的優勢,便是透過呈現給讀者的畫面資訊,以先入為主、想當然爾的觀念誤導讀者。
閱讀節奏的彈性與機動性
除了上述特性以外,可以自主控制的閱讀節奏更是推理漫畫不可或缺的優點之一。
在漫畫中,閱讀的節奏並不像影視作品一樣受到固定。即便影視作品也可以來回倒帶、快轉,然而閱讀漫畫時,讀者不僅可以在翻閱每一頁時自主掌控節奏、隨時放慢腳步重新思考,更可以輕易倒回看過的場景,來回搜尋線索與比對劇情,進而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吸收,對於推理作品最強調的劇情與詭計,是至關重要的。
推理漫畫的特殊性與優勢
綜上所述,推理漫畫同時結合了影視作品可以藉由畫面呈現的長處,也擁有小說載體能由讀者彈性調整閱讀節奏的優勢。
小說雖然屬於推理作品的大宗,卻沒有畫面呈現的優勢,尤其在描述機關或是魔術裝置,以及運用空間的詭計時相對吃力。許多推理小說會附上圖表,例如以時間關係圖來講解不在場證明,或以交通工具的時刻表和所在位置的地圖來輔助說明,但是以漫畫來說,則可以直接融入畫面表現,易懂且增加了閱讀的流暢度。
推理小說常融合平面圖等資訊,有助於讀者理解。圖片來源:《魔眼之匣殺人事件》/獨步文化
除此之外,比起同時具備聲光特效等優勢的影視作品,漫畫的製作成本相較影視團隊要來得低廉。以同等規模的故事創作來說,漫畫所需的時間成本,往往也短於一部影集或是一部電影的準備、製作時間。
再者,如果綜合各類型載體,影視作品或是小說大多在全盤完成後才發表,一旦發表後,大多無法重新更動情節,但是漫畫多以連載的方式刊出,故事的進展並非一次完結,因此線索與情節的安排等細節都相對保有更改、補充調整的彈性。
推理漫畫於漫畫市場中的創作模式
雖然推理漫畫並非主流的漫畫類型,卻仍擁有一群死忠讀者,因此也促發了推理故事創作者與漫畫家合作創作的模式。
原作與漫畫家合作的模式行之有年,不僅限於推理漫畫,然而這種創作模式經常出現在以推理為主軸的漫畫中,筆者認為,推理作品重視整個故事的邏輯、細節的鋪陳、謎團的設計、解謎的線索,每一個環節皆需要經得起讀者的考驗,對於故事背景的描述平衡與完整更影響到讀者在閱讀與解謎過程中的公平性。對漫畫家而言,同時要構思縝密的故事,又要趕得上作畫連載時間,是極為勞心勞力的艱辛產出。
再者,相對於運用文字思考、創作,作畫是相對需要更長時間、更高成本來養成的創作方式。因此,故事腳本與漫畫家合作的創作模式,能使兩者互補,增加創作效率,更有機會藉由原案改編等形式,跨足不同類型的創作以擴增市場,能夠累積人氣、吸引更多讀者。
因此除了動畫、漫畫、遊戲等ACG領域之間常見的改編合作以外,也有不少推理漫畫直接改編推理小說、影視作品,或者推理小說家與影視編劇擔任漫畫腳本的案例,如改編自BBC福爾摩斯影集的漫畫《新世紀福爾摩斯》、京極夏彥小說改編的《魍魎之匣》等,亦有先刊出推理漫畫,累積人氣之後,再由原作者推出官方小說的案例,如《金田一少年事件簿》等。
©2010 Hartswood Films All Rights Reserved.
Japanese manga adaptation published by arrangement with Hartswood Films through The English Agency (Japan) Ltd.
©Jay. 2013。台灣角川提供。
推理漫畫乍看只是推理元素與漫畫結合,然而其所代表的意義卻非僅僅是兩種要素的混合,而有更多值得鑽研的部分,期待未來有更多的推理漫畫產出,讓讀者能夠繼續沉浸在推理與畫面構築而成的美好世界中。
作者/大酸梅
喜歡推理熱愛旅行信仰漫畫的宅宅,目標是成為朝聖全世界的死宅背包客。
為了推廣ACGN相關作品創辦了podcast頻道《宅宅下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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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最深的推理漫畫應該是《名偵探柯南》吧?畢竟東京死神從小時候看到長大,意義終究非同尋常,不過比起推理漫畫,我覺得我的心態比較偏向把它當戀愛搞笑漫畫看待耶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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