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這裡從未現代過〉的故事靈感來自何處?篇名改自哲學與社會學家布魯諾.拉圖(Bruno Latour)的書名《我們從未現代過》,用意是什麼?
啟發來自原住民土地正義運動「沒有人是局外人」,他們原本在凱道上,現在在臺大醫院一號出口駐紮。真心希望這篇漫畫出刊時,他們已經快快樂樂地回家鄉了。
拉圖所詬病的其實是西方的「現代憲章」(Modern Constitution):將許多國家憲法明文規定司法、行政分立的「憲章」概念,用來解釋各個領域「純化」後的分立,例如「自然vs文化」、「現代的我們vs傳統的他者」,卻忽略兩者之間的連結。這些分崩離析學問之間的連結,經常被漠視、禁止被解釋,但這些象牙高塔所刻意忽略的社會結構、連結與活動─拉圖稱之為「混種物(hybrid)」,其實正是在支撐科學與學術的純粹。
對一直以來經常被殖民的臺灣來說,與其說是需要直接批判的客體,不如說是被迫身在其中。我對「過去從未現代」這個無力狀態下,如何理解這些早就滲透到憲章的透明混種物(也就是任何被憲章所忽略的社會結構,包括原民議題)感到興趣。如此這般,斗膽挪用了書名的七分之五,期待未來我們能不再巴著「現代」為榮。
2015年於大稻埕國際藝術節展出作品《孤島 Remote Island》,以「廢廣告手工紙 X 落伍噴墨印刷 X 手工裝幀」的形式,挑戰市場加諸於紙本的機制。
Q:開始關心傳統領域議題的契機是?
大學畢業後徒步環島,途中在大賣場隨手翻閱的一本書《別睡,這裡有蛇!一個語言學家在亞馬遜叢林》,可能是最初的契機。看完後,對現今思考土地、物種、世界方式之狹隘感到大大疑惑,很自然地在近年就注意到此議題的發酵。
我通常是真的很想要了解一個議題,才進而開始接觸、思考與創作,所以要說關心傳統領域議題就過言了,我其實從來沒有參與過此議題的任何運動與講座,因此很高興有機會,知道有一群人如何去實踐、並企圖翻轉犧牲少數的既定知識。
Q:此次創作〈這裡從未現代過〉的感想?
從開始發想到完稿,一直處於非常痛苦窒息的狀態。最諷刺的是相對於有能力行動且已決心綁在某處崖壁的一群溫柔抗士,強烈意識到自己完完全全就是個「局外人」。
在蒐集歷史與新聞資料的時候,更為世界上所有原住民的處境感到悲憤不平,因為習俗與世界觀不同,就被曲解誤會、排除在外;為了生活而到他方捨棄傳統,又因為傳統被收編展示;被命令、被迫接受、遭受欺騙等各種不公。
當各種情緒冒出時自己還必須小心,絕對不能把各方的磨難輕易地嫁接到自身生命經驗中,否則就掉入所謂的偽善;提醒自己永遠無法真正同理,理解並好好思考辯證其行動與所倡議之事,才是對他們的尊重。
如此這般,試著努力把算不了什麼的情緒放一邊,想著把當下能做的事好好地完成,雖還未到達目的,也暫且到轉乘站了。
2018年作品《Nikola Tesla》迷你誌。
畫家/Adoor Yeh
阿多,1989年生於臺北,2011年元智大學藝術設計系藝術組畢,2013年旅居英國期間開始獨立出版漫畫,曾代表臺灣在法國安古蘭國際漫畫節展出。近年除了獨立出版異於常規的紙本作品外,企圖結合裝置與社會哲學實踐,衍伸出新的經驗形式。鍾愛在電影、紀錄片、非小說與表演藝術中得到啟發,漫畫與紙本卻似個軸心,繞來轉去永遠都會回到這個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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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載於2018年10月31日出版之《CCC創作集8號:非虛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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