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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課本像漫畫：夢想與現實之間的學習漫畫
自1972年起推出風靡全日本，發行量超過兩千三百萬本的「祕密系列」（ひみつシリーズ）以來，著力於出版教育書籍的學研，始終不曾停下將知識轉換為有趣媒材的腳步，近五十年間不斷推出吸引兒童目光的學習漫畫，從零開始，奠定漫畫也可傳達知識的概念。
本期CCC直擊學研出版社，採訪編輯西脇秀樹，從日本學習漫畫的前世今生，到各知識領域漫畫的製作祕辛，毫不藏私一次揭曉。
學習雜誌上的漫畫名家
「學習」與「漫畫」這兩個在傳統觀念中相距甚遠的領域，究竟從何時開始產生交集？一切要從日本戰後成立的一間出版社說起。
以「戰後復興，唯有教育」為理念，創立於1946年的學習研究社（後擴張改組為現在的學研控股），創立之初便陸續推出以小學生為目標的《學習》、《科學》教育雜誌，除了教材內容外，亦刊登漫畫作品，不過仍是不脫搞笑、輕鬆主題的點綴單元。
直到1960年代起，漫畫家內山安二於《5年級的科學》（5年の科學）執筆的〈萬事問專欄 加油啊葫蘆助〉（なんでも質問ばこがんばれコロ助），才逐漸確立以教育為核心目標的漫畫類型。〈萬事問專欄〉以簡潔幽默的漫畫筆觸，回答兒童來函的科學提問，妙趣橫生的漫畫加上堅實的知識後盾，在當時一炮而紅，內山安二也因此成為日本一整代人的童年回憶。
值得一提的是，漫畫名家手塚治虫、石之森章太郎、松本零士、水木茂等人，早期也都曾在《學習》或《科學》雜誌上刊登過兒童漫畫連載，或許從一開始，學習與漫畫的距離就比想像中還要更近。
1960年代的《五年級的科學》封面。
〈萬事問專欄〉以漫畫角色採訪學者，回答兒童讀者的來函詢問：「爸爸小時候看到的鬼火，究竟是什麼東西呢？」
©內山安二
開啟學習漫畫紀元
〈萬事問專欄〉的超高人氣，讓編輯部於1972年決定將漫畫獨立彙集成單行本「祕密系列」。70年代是日本漫畫一飛沖天的年代，也正是家長對於漫畫充滿擔憂的時期，因此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中，大膽地將漫畫運用於學習領域，「是相當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決策。」西脇秀樹說。
挑戰社會偏見，出版學習漫畫的原因，除了商業考量外，更因為漫畫是理解科學知識的良好載體。首先，圖畫能吸引孩童主動閱讀，其次，漫畫具有角色、分鏡、圖像等要素，角色便於讀者代入，能循序漸進了解知識；分鏡則能展現時間流逝，適合說明事物變化；相對於文字，圖像呈現的科學原理也更清楚易懂。
因此，為了更好地傳遞難解的科學原理，選擇用漫畫形式呈現，是當時編輯部絞盡腦汁後所得到的答案。
不斷推陳出新的「祕密系列」，舊版與新版加起來已超過百冊。由右至左分別為《醫學的祕密》、《將棋的祕密》、《恐龍化石的祕密》、《打造數學腦的祕密》。
近年來，學研也製作由地方政府或企業出資的「祕密系列」學習漫畫，並不販售，而是免費提供給公共圖書館與小學。
由企業委託製作的「祕密系列」，由右自左分別為《口香糖的祕密》、《堆高機的祕密》、《香鬆的祕密》。
面對可能的質疑聲浪，編輯部除了尋求專家監修，也會在刊頭與書末附上文字解說，說明書中傳達知識的方式及包含何種內容。鉅細靡遺地與作為消費者的家長溝通，加上過去《科學》雜誌的口碑，使得「祕密系列」不僅獲得家長組織「PTA全國協議會」推薦，更成為第一套進入日本學校圖書館的漫畫作品，從1972年至今，將觸角廣泛地深入日本學童的書架中。
求知欲與知識的交集
雖誕生於滿載學科內容的雜誌，「祕密系列」單行本卻收錄許多非學校課程的知識，比如小朋友最感興趣的機器人、恐龍等領域。對學研而言，學習漫畫絕非只是課綱的延伸，「只要是向孩子傳達學習知識的漫畫，都能算是學習漫畫。」
近年來，在日本也有擴張學習漫畫範圍的呼籲，比如說「這也是學習漫畫！」計畫，針對雖非以教育為目的，卻具有知識及教育性的漫畫，聯合專家學者遴選出推薦名單，如《宇宙兄弟》、《重版出來》等。
西脇秀樹表示，對他個人來說，只要有高度的知識精度，取材與閱讀過程中都能獲得正確且大量的知識，就能算是學習漫畫，目前日本許多漫畫製作過程都經過精密考據，可以視為廣義的學習漫畫。不過歷史學習漫畫，還是必須正確呈現歷史事件，所以這個領域又另當別論了。
西脇秀樹也補充，通常學研所製作的學習漫畫，在表現手法上會讓知識和故事在一定程度上分離，讓讀者容易辨別故事和知識。以「祕密系列」的宇宙主題來說，讀者閱讀時能認知自己並沒有到達宇宙，卻可以看見許多宇宙知識；或比如主角縮小進入人體中探索，讀者明確知道自己不是真的縮進人體。
不過這並非判斷學習漫畫定義的唯一基準，「要定義學習漫畫相當困難，由讀者自行定義也是沒有問題的。」西脇秀樹溫和地說，「但我認為，學習漫畫就是『小孩的求知欲』與『大人想告訴孩子的知識』交集的結果。」
從日本傳統詩歌到賈伯斯傳都有，題材多元的學研漫畫。
一本學習漫畫的誕生
抱著開放心胸發展至今，除了經典的「祕密系列」，學研漫畫的主題也橫跨自然、歷史、文學、運動、職業、學習方式等，補充學校課程以外的多元知識。由於主題包羅萬象，因此在企畫之初，會先決定讀者客群，再視讀者需求來規畫內容。
在製作評估階段，如果是學校教育之外的作品，編輯會向該領域的研究者求教；與學校教育相關的作品，則會和第一線的老師或補習班交換意見，透過縝密取材來企畫。在形式選擇上，通常會以劇情漫畫為原則，但當同一範圍的知識彼此無關連性，或範圍過大，則會以獨立的短篇呈現。
例如，作為參考書使用的搞笑學習漫畫《輕鬆四格漫畫教室》（ゆる4コマ教室），在諮詢過中學教師的意見後，鎖定對中學生來說較困難的歷史、物理、英文科目，與社群媒體上的人氣漫畫家合作，希望以搞笑劇情降低學科門檻，提升學習興趣。由於中學三年的教科書範圍廣大，因此精選必要的知識繪製成四格漫畫，「基本上會依據知識內容來選擇最有效率的傳達方式。」
歷史漫畫的敘事視角又更為複雜，可略分為「以歷史事件為主」或「以歷史人物經歷為主」，由於以人物爲主的漫畫較有張力、引人入勝，近年來較傾向採取人物視角，而為了避免漏掉該歷史人物不曾經歷過的重要事件，則以旁白形式補充說明，維持知識含量。
近來學研考慮讀者的喜好，在歷史學習漫畫嚴謹考證的基礎上，採用吸睛的美型畫風，與戲劇性較強的敘事方式，如《NEW全彩漫畫世界歷史》便是一例，「但重點是，絕對不能在歷史學習漫畫中放入虛假的內容。」西脇秀樹強調。
然而製作歷史學習漫畫時，無論再怎麼嚴謹考證，總會遇到具有爭議性的歷史，此時編輯部會參考教科書的做法，同時將具權威性的正反論述納入文本，呈現多元觀點。
用搞笑漫畫學習知識的《輕鬆四格漫畫教室》歷史篇。
故事性與知識性之間的角力
從企畫、取材到內容編寫、繪製，一本學習漫畫的製作過程耗費無數功夫。有沒有什麼製作起來特別困難的經驗？
「所有的製作都非常令人頭痛！」西脇秀樹苦笑。無論何種題材，製作具有故事性的學習漫畫時，必須掌握角色與故事、知識之間的平衡。著力經營角色魅力和故事性時，知識含量就會不足；但傳達太多知識，必然會顯得枯燥，如何拿捏其中關竅，是編輯部最費心思之處。
西脇秀樹透露，一本學習漫畫平均製作期大約一年左右，光是繪製就需要半年時間，但最費心力的則是內容規畫階段。參考書類型的企畫，知識範圍已經確定，因此較為簡單，但是如「祕密系列」及其他以課外知識為主的漫畫，必須在企畫之初，就界定知識範圍與內容，是整個製作過程中最嘔心瀝血的階段。有時甚至在漫畫家提出分鏡後，才發現知識分布不夠平均，需要重新修改，「必須花很多功夫去跟漫畫家協調呈現方式，這是最困難的地方。」
興趣才是閱讀的動力
如此戰戰兢兢製作出的學習漫畫，在教學現場是否能被當作教材使用？西脇秀樹認為，由於日本義務教育的範圍相對固定，教師通常不會直接將漫畫作為教材使用，因此購買族群多半還是希望孩子攝取校外知識的家長。
根據他的觀察，在「祕密系列」中棒球、足球、魔術等主題最為暢銷，而人體、恐龍、宇宙，則始終是孩子們充滿好奇的題材，所受歡迎歷久不衰，「在學校教育之外，興趣還是閱讀的動力。」
走過七十多個年頭的老牌出版社學研，一點也不顯老派，除了銳意經營學習漫畫，近年甚至搭上VOCALOID虛擬偶像流行，推出「MUSIC STUDY PROJECT」，以人氣編曲搭配知識性歌詞，用歌曲潛移默化引導學習。
面對曾是幼童的《科學》系列老讀者，也早已推出知名的雜誌品牌《大人的科學》，透過親手組裝雙眼相機、活版印刷機等機械，重新喚起成年人對於科學的好奇心，亦成為親子一同動手探索知識的好機會。
《大人的科學》可親手組裝的雙眼相機。
保持開闊胸襟，設身處地思索讀者會對什麼事物好奇，同時精心設計希望傳達的知識，以直觀的圖像或更多元的媒材呈現。當原本猶如平行線的「學習」與被視為單純娛樂的「漫畫」產生交會，學習漫畫的開路先鋒們循循善誘，要告訴更多讀者：主動探索知識也能成為一種令人愉快的興趣。
學習漫畫、參考書、圖鑑、雜誌……學研的出版品多元且與時俱進。
受訪者／西脇秀樹
1992年進入學研，曾任科學教材《1～6年級的科學》企畫、編輯，《大人的科學》雜誌主編。現為學研PLUS STEAM事業室科學教材開發團隊主管。
採訪協力／吳塵罡
「総合マンガ誌キッチュ」責任編集、フリーの編集、出版企画。嵯峨美術大学専任講師。
本文原刊載於2019年12月25日出版之《CCC創作集21號：學習不難，漫畫搞定！》。
學習不難，漫畫搞定！ 專題
✔ 漫畫與學習的交會：專訪學研Gakken編輯西脇秀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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