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比利時漫畫家布雷希特.艾凡士(Brecht Evens)來到臺參加臺中國際動漫節。那一年,艾凡士年僅31歲,畫用色大膽精采的他,已在國際漫壇獲獎無數,亦曾與經典品牌LV合作。但在討論艾凡士為何成為世界知名漫畫家之前,或許更該先談他背後的出版社與主編。
今年法國安古蘭國際漫畫節第二天,我們跟艾凡士的主編,Actes Sud BD 編輯多馬.加畢松(Thomas Gabison)見面。當年他發掘艾凡士時,艾凡士才22歲。如今,只要艾凡士現身漫畫節,便是長長人龍等著他簽繪。加畢松談起兩人初見面,他很快被艾凡士觸動,他對艾凡士說他不會做只有裝飾性圖像的漫畫,艾凡士則回:「我不會做了160頁的東西,卻什麼話都沒有說。」
Actes Sud BD 的漫畫編輯多馬·加畢松總是試圖尋找可以讓作者和讀者平等對話的作品。(攝影:陳怡靜)
在歐洲,Actes Sud(南方行動出版社)是頗具知名度的法國獨立出版社,主要出版文學書。約莫2000年,加畢松與同事米歇爾・帕爾弗諾夫(Michel Parfenov)合作漫畫書系,尋找多元又能互相連結的作品。從事漫畫編輯多年,如今,加畢松每天至少會收到三個漫畫提案,但他們的書系還是慢慢醞釀,每年只出版四本作品。
對於選書,他靠的是直覺也是觀察,「漫畫是很即時、很直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圖像,每當有人觸動了我,我就希望做那些書。」他以臺灣漫畫家陳沛珛為例,「2018年,我去安古蘭的作者之家(各國駐村藝術家工作室),一看到她的圖,就可以感覺到她有話想說。」
加畢松當時第一次看到陳沛珛的作品,便相當驚豔。
©陳沛珛
去年安古蘭漫畫節過後,加畢松和陳沛珛在巴黎見面,雙方敲定合作,今年預計推出《暫時先這樣》的法文版。「第一眼看到她的作品時,我知道,她畫的是她認識的東西,這很重要,不是她想像的東西,我知道我能相信她。」
加畢松對陳沛珛的「第一眼」,是一幅以臺北南機場國宅為景的漫畫:「在她的圖像裡,你會感覺角色很真實,這超棒的,又是描述人與城市間的關係,這是我非常喜歡的主題。」
「用圖像表現現實中的詩意,也只有漫畫才做得到。」加畢松講究漫畫裡的「詩意」,訪談過程,他不只一次提及「詩意」。對他而言,臺法合作不是問題,唯一的問題是格式,「128頁以下的故事,頁數太少了,讀者可能不太會買單。這也與閱讀時間有關,當我們把很多詩意放進去,有很多安靜的沉默,我們希望讀者能慢慢閱讀。」於是,法文版的《暫時先這樣》將較中文版再增加兩個短篇,成為十個女子的故事。
我們好奇,什麼樣的作品得以進入一年只出版四本書的書系中?加畢松給了非常有趣的答案。「當我談論一個書系的時候,我會把它想成,在漫畫之中,它像是一個家,或是一個思想,他們全部都非常獨立,但全部又很統一。」舉例而言,在艾凡士的《狂歡者》(Les Noceurs)裡,一個角色問另一個角色是否想從包廂內跳下來。相同的提問,也出現在胡圖・摩登(Rutu Modan)的作品《離開傷口》(ExitWounds)。
布雷希特.艾凡士(Brecht Evens)的作品《狂歡者》(Les Noceurs)。
Les Noceurs ©Actes Sud BD 2010
胡圖.摩登(Rutu Modan)的作品《離開傷口》(ExitWounds)。
Exit Wounds ©Actes Sud BD 2007
所謂的獨立又統一,這或許給了一個較為明確的解答。艾凡士的角色選擇不跳、然後離開,但摩登的角色卻跳了下來,留給讀者懸念。「把問題的答案拿來比較,我覺得很重要。這兩本書有共同的詩意。重點在於,如果我選這本書,它必須能回應到其他的書,才能夠進入這個書系。它必須能夠進入整體的邏輯中,我是以這樣的模式選書的。否則,沒辦法成為一個書系。」
以最喜歡的漫畫為工作,加畢松確實顯得滿足。8歲時,姊姊給他一本雜誌選輯,那是他第一次被漫畫衝擊。12歲時,他著迷於卡羅・吉枚內(Carlos Giménez)的《帕拉奎洛》(Paracuellos),一部講述西班牙孤兒院的故事,「那時候,我覺得漫畫真的是很偉大的藝術。」而後便不斷不斷地看漫畫了。
漫畫不只打開加畢松閱讀世界的窗口,也解決他青少年時期許多的難題,是一門帶著他成長的藝術表現形式。從漫畫讀者到漫畫編輯,是他最想要的人生,也是他對於世界的參與。「做這樣的書,是我的生活,也是我對政治的表達、對世界說的話,我沒辦法活著而不碰現實政治。」此處的「政治」接近「參與」這個社會的意涵。
Actes Sud BD選書多元,也包括自文學改編的作品,好比貝涅瓦.吉雍(Benoît Guillaume)作畫的《女巫》(LA SORCIÈRE),改編自瑪麗.恩迪亞耶(Marie N'Diaye)的小說。
LA SORCIÈRE ©Actes Sud BD 2018
文/陳怡靜
寫字的人、看漫畫的人。新聞工作十多年,曾任鏡週刊人物組、自由時報、蘋果日報等媒體記者。目前為獨立撰稿人,關注漫畫環境與臺灣新銳創作者。
法語口譯、採訪協力/吳平稑
本文原刊載於2020年3月25日出版之《CCC創作集23號:夢想清單:聖地巡禮》。
國際漫談:世界漫畫特搜 專題
✔ 臺灣漫畫在法國:陳沛珛的漫畫為何打動Actes Sud BD的編輯多馬.加畢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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