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軍艦化身美少女的《艦隊Collection》,或是高中女生開坦克的《少女與戰車》,當軟萌甜美的少女們操縱起威力強大的鋼鐵巨獸,十分認真地相互對戰攻擊與歡樂搞笑,這樣的反差在視覺上相當引人注目。
CCC編輯部邀請到國內兩位萌軍事大手--A士老師和ZECO老師來翻譯翻譯,究竟萌軍事為何又萌又硬?
萌軍事想當年
Q:近年來結合軍事武器元素的萌系ACG作品佳作頻傳,請問什麼是萌軍事?具有哪些特點?
A士:萌軍事的日文叫「萌えミリ」(萌Mili),是「萌えミリタリー」(萌Military)的簡寫。軍事武器畫得再怎麼可愛,比方Q版的戰車、戰鬥機,還是不容易脫離原本武器的形象,需要用其他的方式來轉化。例如用軍艦上的艦貓當主角來說故事,或是現在流行的擬人化,現實中的船被打到了不會喊痛,擬人化之後會有疼痛的表現,讀者就會覺得可憐而比較有共鳴,這是萌軍事的表現手法之一。
水手們將艦貓當成吉祥物。照片上是1920年代美國一艘軍艦的艦貓「Wockle」。美國海軍歷史與遺跡檔案館典藏
ZECO:人會有移情作用,像是講起雪風這艘驅逐艦,有些人會覺得它是掃把星或運氣很好;或說它很照顧船上的人、救援了很多人--實際上救人的是操作船艦的船員,但大家會想成是雪風做了這些事情,藉著移情作用產生了雪風的形象,只是最早還沒有把形象畫出來。軍武的東西都滿硬的,不是鋼鐵就是數據,很多是歷史資料,推廣上一直都很困難。萌軍事結合了美少女和軍武,讀者會因為可愛的美少女,有機會接觸到設定背後的資料。
A士:大多數人一看到歷史、地理充滿了人名和地名就會頭痛,而萌軍事就是用美少女吸引讀者興趣,讓讀者不要一開始就那麼排斥這個題材。一樣那麼多的地名與人名,但都變得可愛了,是不是就願意看了呢?除了擬人化,另一種表現手法是讓美少女操作兵器。大家都看膩了大叔跟槍械,如果是動畫、漫畫裡柔軟的美少女形象,配上剛硬、直線條的現代軍火、戰車、戰艦,兩者對比非常強烈,會帶給人比較大的衝擊。
A士繪製的模型盒箱繪,是戰鷹模型推出的Q版蘇聯KV-II戰車。
ZECO:剛剛是從軍武的角度來看,相反地,從萌系美少女的作品來看,一開始作品大多都是穿著學生服、水手服的少女日常生活,後來作品同質性太高,有些畫家開始嘗試增加一些硬派的東西進去,讓反差感變強、吸引讀者注意,這樣的作品慢慢也越來越多。
Q:萌軍事初期,是怎麼會把很硬的軍武和很萌的美少女結合在一起?相關作者與代表性作品有哪些呢?
ZECO:說起來,大概就是野上武志老師2001年的《鋼鐵少女們》和之後的《萌!戰車學校》,他以美少女來吸引讀者,但整本書還是很硬派的軍事武器資料,是比較傳統的方式。
A士:當初我看《鋼鐵少女們》的時候,發現和想像中不太一樣,它非常寫實地反映現實世界的戰場,駕駛戰車的少女會受傷、戰死犧牲,有些畫面很血腥。
ZECO:萌系作品大家比較不能接受裡面的角色掛掉。
A士:2006年創刊的《MC☆あくしず》這本雜誌也是同樣的表現方式,當時大家都不看好,但現在仍然持續出版,已經十三周年了。先不論他們是否成功推廣了萌軍事,但我相信讀者已經慢慢願意接受這樣的表現手法,用萌系包裝原本嚴肅的軍武題材。
左邊是《MC☆あくしず》創刊號;右邊是《萌!戰車學校》,由美少女擔任戰車組員,詳細解說各型戰車的功能、作戰戰術、著名王牌、重要戰役等等。
ZECO:比較可惜的是,他們一直都在貨真價實的介紹軍事武器歷史,加上一些軍武美少女插圖,卻缺乏融合知識改編成全新劇情的大型企畫,像是《巴爾札的軍靴》、《幼女戰記》這樣的完整創作。
A士:因為出版的IKAROS社本來就是專門出版情報誌的,包含車輛、船舶、飛行民航機等等,所以調性就是這樣。
ZECO:還有2002年的「制服兵器兵站局」,是很早把軍武擬人化作為網站主題的討論區,我們都曾在那邊發表作品,是很重要的平臺。
A士:那邊參與的網友會很認真地看你的作品,不管你畫技如何。我覺得這樣的風氣很重要,如果我當時畫的圖沒人看、或被胡亂批評,那我可能就不會走軍武擬人化這條路。
ZECO:其中有一位參與者是擔任《少女與戰車》人物原案的島田文金老師,他早期的風格是像明貴美加老師的《MS少女》那樣,結合機械與纖細美少女。2005年他創作了《強襲魔女》,把歷史上的王牌飛行員畫成操縱魔法機械飛行腳的美少女,他的方式是在萌系作品中融入軍武要素,主客相反。實際上大多數讀者認知的萌軍事作品,往往都是《強襲魔女》、《少女與戰車》這種類型,普及度高很多。
《強襲魔女》人物造型由島田文金設計,服飾上半身是軍服、下半身是泳褲。吸引眾人目光。
©2012 Hidehisa Nanbou, Humikane Shimada, Toshinori Iinuma
©501st JOINT FIGHTER WING THE MOVIE
台灣角川提供
A士在「制服兵器兵站局」發表的赤城號航空母艦擬人。
大家都開開心心的萌軍事
Q:2008年的《義呆利AxisPowers》這部講各國歷史糾葛的作品,在臺灣很受歡迎,對於萌軍事有沒有什麼影響?
ZECO:《義呆利AxisPowers》造成的影響確實很大,這部作品是把國家形象擬人化,國家跟國家之間最會被大家寫進來的似乎就是戰爭,自然而然會延伸到軍隊,設計角色形象就會用到這個國家的軍服、武器等等。
《義呆利》曾掀起一波同人熱潮。
©日丸屋秀和/東立出版社
Q:剛剛提到了《少女與戰車》,這部由高中女生組成戰車社團對戰比賽的萌軍事作品,近年來很有話題性,甚至讓觀眾們蜂湧走訪故事舞臺--真實世界中的大洗町,可否談一下為何會受歡迎?
A士:當初開播之前,那真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因為以前這種軍武題材,劇情可能比較弱,討論度不會這麼高。這部作品真的不一樣,劇情好、戰車也製作得非常細心,不論是喜歡軍武的觀眾或一般觀眾,都看得很高興,大家都很開心。
ZECO:《少女與戰車》的核心劇情是少女要復興社團、學校以及地區,非常適合聖地巡禮。而社團活動「戰車道」比賽,則把戰車的性能一一玩出來,有這個性能的戰車,所以能玩什麼樣的戰術,花心思去安排這些橋段,認識戰車的觀眾才滿意。其他觀眾則喜歡看美少女們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社團活動,有戰鬥也有日常,同時滿足兩種客層。
A士:故事中少女之間的友情跟她們的理想,也會觸動女性觀眾,可能大家不懂戰車,但是主角們要把她們的學校保存下來,目標非常明確,連小朋友也看得懂、覺得好看。
高中少女們坐在巨大的戰車上,帶來強烈反差。
Q:另外像《艦隊Collection》讓遊戲玩家扮演提督,培育軍艦,也很受玩家歡迎,這部作品又有怎麼樣的特色呢?
ZECO:男生小時候可能都喜歡組模型,夢想自己若能組一個艦隊會是如何。日本以前的艦隊其實非常強大,要是身邊有一樣東西排在世界頂尖,你一定會很有興趣,只是因為日本戰敗了,他們會比較避談這方面。但《艦隊Collection》用美少女去包裝之後,第一,美少女吸引了大家注意;第二,終於可以大大方方去談,因為我們談的是美少女嘛,可以稍微避開戰爭很殘酷、戰敗很不光彩等事實。另一方面,可能時間也相隔夠久了。
A士:《艦隊Collection》角色的臺詞會跟史實事件有所關聯,比方她會向某個角色問安,代表某個時期這兩艘船屬於同一艦隊,玩家看了之後可能會好奇她們之間的關係,一查資料就越挖越深。就算你不會變成軍武專家,但也多少得到一些常識和知識,這差異十分明顯。隨著作品廣為人知,成年人、青少年,連小學生都對作品裡的船艦朗朗上口,我覺得這點滿神奇的。
ZECO:長期以來缺乏有名的軍武題材作品,參與者越來越少,原本有些模型廠商已經面臨倒閉,一堆船艦模型都堆貨滯銷。幾波萌軍事熱潮下來,拓展出新的客群,現在玩模型的人好像又變多了。
A士:對,我覺得這是萌軍事的力量,連模型市場都有轉變。比如以前的島風軍艦模型,兩千盒可能一年都賣不完,現在一個月就賣光光。從前的模型社,新人都是作鋼彈機器人,只有老手才會去碰高難度的船;現在一入社的新人就說要做船,因為他老婆是那一艘(笑)。
萌軍事開創的變化
Q:這樣看來,萌軍事拓展了軍武迷以外的讀者接觸軍事武器知識?
A士:以前我們模型社內都是軍武迷,不一定會看動畫、漫畫。現在生態就完全不一樣了,新成員都是廣泛涉獵。
ZECO:萌軍事真正的價值,可能就在於讓軍武迷以外的族群能夠接觸到軍武題材,進而對作品背後的東西有興趣,像是軍事武器、戰爭歷史等等。甚至到現在,讀者已養成興趣,還可以進一步推出把萌元素去掉的作品,像是《幼女戰記》、《巴爾札的軍靴》,這些講戰爭歷史主題的作品也能作得起來,假設放到十年前,可能連企畫都不會產生。我相信萌軍事有這樣的影響存在。
《幼女戰記》取材自第一次世界大戰、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術和戰略,讓主角譚雅表現出宛如惡魔般的戰技。
©Chika TOJO 2016
©2013 Carlo Zen
台灣角川提供
Q:A士、ZECO兩位老師都長期致力於創作萌軍事作品,在創作轉化時,對於真實歷史方面有沒有特別注重的地方?
A士:我們不會去扭曲真正的史實,會把該有的樣子呈現出來。不能因為我特別喜歡某臺戰車、某艘軍艦,就把這個角色設定為超強。軍武迷所喜歡的就是軍事武器原本的性能,得盡量去還原,角色就是因為這樣才可愛。
ZECO:在創作時,史實的強弱會形成角色之間的關係,這需要看很多資料,糾結非常多細節,當然有時我們也會被資料誤導,會陷入迷霧盲區。有時一些角色的個性,反而是故意建立在這些長期的誤解之上,這也滿有趣的。讀者查了資料會說,老師這裡畫錯了,沒關係,我給你罵。
A士:盡量罵,讀者開始關心了,這就是好事。
ZECO:我們的創作其實是就是引起動機,讓大家對軍武題材有興趣。
受訪者/A士
臺北出生,澎湖是老家,在金門當兵,現居高雄的自由工作者。除了個人出版之《 金門衛生兵的日常》、《後備役的教育召集》等軍旅漫畫系列外,尚繪製有戰鷹模型之盒繪,以及駐日代表處的臺灣系列漫畫。
Facebook: 景美仙姬巖×半屏山百合會
受訪者/ZECO
擅長設計機械、美少女、軍武題材的臺灣漫畫家,2009年於《CCC創作集》刊登《陽炎少女-丹陽》船艦擬人的系列插畫,引起日本迴響,進而在日本《Comic Gum》月刊連載漫畫。代表作品有《少女兵器(Girl Arms)》、《陽炎少女-丹陽》、《鋼鐵少女》、《Sweepa!》等。
Twitter: zeco (@ZECOXZECO)
本文原刊載於2019年8月28日出版之《CCC創作集17號:瞄準!軍事漫》。
瞄準!軍事漫 專題[1]
✔ 要萌先要硬!A士與ZECO萌軍事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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